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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峰回路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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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早上,等周玉從朦朧中醒來的時候已近巳時了。他昨晚確實喝得太多了,到最後和九信到底喝了多少酒,到現在他自己已經記不清楚了,只記得自己罵了好幾個人的娘和他們的八輩祖宗。他現在回想起來,自己也是十分可笑和幼稚的,人家的爹娘和祖宗沒有招惹到自己,自己的叫囂無非是再一次佐證自己無能罷了。

他是帶著滿懷的憧憬,也是帶著一腔熱血和抱負來的,也自以為比別人早行一步,況且自己策略周全、萬事俱備,認為可以輕而易舉就可以拉攏下來白大人,之後那個朝廷的采購生絲的評議就可以探囊取物了。

可他哪裏能想得到,短短的幾天光景,這個美夢就已碎了大半,已不成個模樣了。他沒想到白大人能拒絕他,還是以既心安理得收了他的禮物,又把幫不了他的理由說得那麽合情合理的方式拒絕了他。但他確實也從白大人拒絕他的理由中看出來,他小看了從朝廷來的兩位欽差大人在裏面所能發揮的能量和作用。

還有白大人所說的其他那些大大小小的當地官吏,特別是兩江總督高晉,不但位高權重,說是這南京的地面上的土皇帝也不過分,而且他還是“德勝行”東家高尚的本家堂哥,可是和高尚是一家人,有著血緣親情在裏面的,要說高大人不在這件事情上幫助自己的堂弟,打死誰,都不見得相信的事。

梓傳那邊要是得了信兒的話,會不會也來找白大人呢?是不是梓傳已經捷足先登,先他一步已和白大人交接上了呢?或者,梓傳找到了比白大人或者高大人更厲害和更接洽的人物,這都是些說不定的事。

面對著梓傳,抑或是高尚,周玉想來,自己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,現在是無依無靠,想找一棵大樹底下乘涼的幻想,已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事情做起來往往這樣,想得太覆雜了,不行,面前擺滿了問題和困難,那樣永遠沒法子開始,也常讓人輕易地就有了打退堂鼓的念頭,失去了好多本來特別好的機會,到最後追悔莫及。可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,同樣不行,容易犯錯誤不說,就是那成不了事的結果,讓人也是懊惱,也會讓人後悔,還有那突如其來沈重的心理打擊,更會讓人失去很多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自信。

周玉在床上伸了幾個懶腰,身上還是像散了架子一般。他勉勉強強地坐了起來,晃晃兒地下床起來洗漱。

蕭武已在外面忙活多時,外面的馬車已經準備停當了。見東家洗漱完畢,連忙進來說:“東家,時候不早了,現在咱就往回走嗎?”

“嗯,還是回去吧,在這裏等看來也沒什麽結果了。再說,冰羽一個人在家料理事務,我也著實不放心。”

主仆二人收拾妥當。“啾”、“啾,蕭武駕起馬車,隨著車輪緩緩地起動起來,馬頭朝南京城的南門駛去。

周玉在車裏閉上了眼睛,他還想再小睡一會,這次無論道路怎麽崎嶇顛簸,也可以睡得著了,因為來時和剛才要走時,把該想的事都想完了。此時再多想,也沒什麽意義了,還不如閉目養一會神來得實在。

兩人剛出了家門有一會的光景,九信就來到了周玉的這處宅子。聽聞周玉家的守宅人說人已經走了,忙策馬揚鞭向著周玉走的方向追趕過去。大概有半個時辰,他終於追趕上了周玉。

周玉見到九信這大汗淋漓、急三火四的樣子,也是一驚:“賢弟,你這是怎麽了?我今天走得急,也沒來得及去告辭。”

“周兄,咱不說客套話了,趕快調轉馬頭隨我回去。”九信見已追到了周玉,已是長長地出了口氣。

“不是?不是?莫不是?莫不是白大人那裏有了消息,他改變主意了,答應要幫我?”周玉跳下車來,臉漲的通紅,拽著還在馬上的九信的韁繩說。

見周玉下了車,九信也跳下馬來說:“周兄,別激動。這事還不好說。是這樣,今天一早上,郎中大人就派人來到我的宅子,讓我轉告你,讓咱們晚上去他府裏赴宴。別的什麽也沒說。”

“好,好,這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!可是......可是這白大人怎麽一夜之間就,就改變了主意了呢?”面對這突如其來,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,周玉有些摸不著頭緒,他急著要尋找個答案。

“周兄,不要著急。昨晚郎中大人不也說了哪日要請你喝酒嗎?有可能今日正好得空,或許也就只是喝喝酒而已,作為你送上禮物的回謝而已。現在不要多想,到了晚上自然而然就知曉是怎麽回事了。”九信這時候反倒比周玉冷靜的多。

“也罷,那就等晚上再說吧。”不管怎麽說,周玉聽到這個消息還是異常的興奮,他又有了希望和盼頭。兩個人分別都重新上了馬,上了車,調轉方向往南京城裏走。

兩個人大半個白天喝著茶閑聊著,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,帶著一頭霧水來到了白府。這一回,精吧廋二話不說直接領著兩人進了內室。

白大人的內室裏已經擺上了豐富的酒食,擺上的燒酒也正是周玉送的“大和燒坊”的老壇子白酒。白郎中居首位而坐,正在等著兩人。

“周東家,昨日說請你喝酒,我想啊,擇日不如撞日,就定今日吧,時候上定的倉促了些,還希望別見怪啊,哈哈,哈哈......”說完,站起身來,拱了拱手算是見了禮。今天的白大人神采奕奕,好像和昨日換了一個人似的。說起話來也少了官話的色彩,好像剛剛和久別的朋友見了面一樣。

“白大人,周玉聽說您請喝酒啊,已是喜不自勝!能與您同桌而飲,更是自感無尚的榮光,已是心如酒醉,豈敢見大人的怪啊!”周玉也連忙彎腰施禮,朗聲說道。

“快就座,就座,九信你還楞著幹什麽,快請周東家就座。今天呢,這是在家裏的宴食,薄酒素菜,不成敬意。但咱們哥仨兒今天誰也不許客套,不能帶官稱身份,只論兄弟!”白大人連說著,連舉起了酒杯。

啊?哥仨兒?論兄弟?這白大人今天是怎麽了,是什麽風把白大人吹成這樣?自己也就算了,這白大人現在是把周玉也拉進了“兄弟”的隊伍裏來,按平常觀察白大人的作為,這應該是破天荒的事情。難道這酒還沒喝呢,白大人就已經是醉了不成?九信心裏邊不免打起了邊鼓,滿心的疑惑。

聽到白大人今天要和自己兄弟相稱,周玉是喜不自禁,這是自己求之不得的好事,說明自己和白大人的關系又進了一步,至少自己在白大人心裏留下了好印象,否則,白大人不會把他一個做生絲的草民商人當兄弟對待的。但周玉心裏也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,心裏有些一片茫然。

“白大人,不,不,白兄,好,好,既然您這麽說,就別怪兄弟無禮了。我今天真就要和您攀攀富貴,稱兄道弟了。”周玉一看白大人並無半點虛偽的臉色態度,忙乘熱打鐵把這難得的感情接了下來。

“好,好,兩位兄弟,幹!”白大人一飲而盡。

“幹”,“幹”周、程二人立刻也是咕嘟嘟的利索地把滿杯的酒喝了下去。這酒的度數很高,一條熱線從嗓子眼兒立馬鉆進了周玉的腸胃裏。

酒過三巡,大家談著各自的家鄉風土人情、出身經歷,已無了半點客套生分,大家談興都很高。

“我啊,打心眼裏羨慕著你們這些做生意買賣的東家,特別是像兄弟你這樣的大賈世家,沒有科考的十年寒窗之苦,沒有吏治上的考核標績,沒有丟了頂子斷了性命的仕宦之憂,輕輕松松從父輩繼承下來家業,關起門來就是一家之主,開起門來就是掌櫃的東家。裏裏外外錢財用度都是自作主張,好似神仙啊。我看,就是有時候,神仙也和你們比不了啊!哪像我們,賺不了多少俸祿,還要整天提心吊膽不要犯了什麽過錯,前幾十年的曹家被抄家就是我們的前車之鑒,不可謂是不警鐘長鳴在耳畔啊!” 白大人不無羨慕地對著周玉說。

“白兄,哪裏話啊?雖說我們做東家的,可以家裏家外都能自作主張,但一旦幾次主張不好,幾年光景下來,一敗塗地、傾家蕩產也是大有人在的。歷朝歷代這‘士農工商’身份排序,商人總歸是不入上流的。白兄雖吃了十年寒窗之苦,但今日已是人上之人、位極人臣,白兄人中之傑,堪稱佼佼者了。又有多少人吃了幾個十年苦,卻最終榜上無名落魄終身的啊!”周玉雖然喝了酒,和白大人稱兄道弟說的熟絡,但心裏自然還是保持著十二分的清醒,下定主張一定要褒揚讚美,恭敬、謹慎、誠摯,一樣都不能缺,絕不能有絲毫的造次,引起白大人的反感而功虧一簣。

白大人聽了周玉至真至誠的話,自然是十分的受用,臉上泛起的紅光變得顏色更加潤了亮了一些,“兄、兄弟啊,你知道我為什麽今天要、要請你喝酒嗎?”就在這三人還在推杯換盞之際,白大人冷不丁的冒出了這麽句話,但說話已不是十分的連貫,明顯已有了七分的醉意。

周玉連忙說:“兄弟拙愚,不知道,不知道,請白兄明示。”周玉一臉懵懂,他也急切地想知道答案,只是白大人不說,他也不能問。他剛才也在想如何引個話頭來解開存在心中的疑惑,可現在白大人卻要自報家門了,這真是讓周玉暗自竊喜。

“我、我今天是要好好的感謝你的,謝謝你啦,兄、兄弟。”說完,白大人站了起來,竟然雙手抱拳給周玉深施了一禮。

“這怎麽能使得?郎中大人,郎中大人,你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嗎?你我往日不曾有過交集,對於大人不曾有過任何惠顧,就是昨日點滴,也是周玉仰慕大人久已的見面小小心意之禮,我周玉何德何能敢受大人的如此之禮啊!”

看到白大人起身給自己施禮稱謝,周玉嚇得連忙也站了起來,也不再敢稱呼“白兄”了,而是立馬稱呼白大人的官職以顯示彼此的上下尊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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